办公室 段雪艳
姥姥是一位典型的农村老太太,个头不高,瘦瘦弱弱的。在我的记忆中姥姥经常吃药,身材高大的姥爷从不让姥姥干重活。听母亲说,姥姥的身体一向不好,母亲在家中排行老大,五个弟弟妹妹是母亲帮着姥姥照顾的。姥姥病得最重的一次,是十七年前的年底,姥姥因突发脑溢血在床上躺了三四十天,儿女守在床前、天天治疗也没能留住她。
在我的记忆里,孩童时最好吃的饭是我小学二年级暑假姥姥做的面条。那个暑假我一直发烧不断,打针吃药就是不见好转,最让我难以忍受的是喝中药,母亲每次都把熬得药汁少一些,但我还是叫苦连天,吃饭也不香了。有一天中午我打针回到家,姥姥来我家了,她说给我擀面条吃。她用鸡蛋清和面,擀的面条薄薄的、细细的,当一碗飘着香油味的面条端到我的面前时,一下子勾起了我的食欲,我一骨碌地从床上爬起来端着碗狼吞虎咽,那碗面条被我吃得精光。如今面条的味道仿佛还在味蕾,但姥姥已经离开多年。
我初中三年的时光大多是在姥姥家吃住的,只有星期天和放假才回自己家。三十年前的农村远不如现在生活这么富足,姥姥和姥爷磨香油,然后去集市上卖或者用芝麻换来补贴家用。当然那时没有现在的榨油机,全部手工劳作,淘洗芝麻,放进大锅里炒,晾凉后放到石磨上让一匹马来拉磨,磨出来的酱刮进大锅中,再手工晃出油。姥姥和姥爷基本上每两天炒一次芝麻,冬天的早晨,早自习放学后走在回姥姥家的路上,顺着呼啸的北风老远就能闻到炒芝麻的香味,让寒风中裏紧衣服的我心中充满温暖。循着芝麻香味儿回到家中,来到炒芝麻的棚里,姥姥随手抓上一把烫手的芝麻,在她两手间反复来回扬凉,然后放到我的手心里,再拿过来一个小板凳,让我坐在她烧火的锅炉前烤火。嘴里嚼着颗粒饱满的芝麻,坐在温暖的炉火前,我的身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,家的感觉便是如此。只是现在姥姥不在了,曾经的那个大家也分成了一个又一个小家,只是亲情仍在延续,家风仍在传承。
对姥姥最遗憾的一件事,是那年冬天,趁休息日给姥姥买了一件小棉袄,可回家让她试试却发现,虽然是最小号,但姥姥穿上还是不合身,姥姥就把那件小棉袄给了我母亲穿。母亲说等来年开春了给姥姥买一件外套,可是还没等到来年,姥姥病倒了,再没有起来,也没能穿上来年的新外套。这件事成了我对姥姥的终身遗憾,让我亲身体会到“子欲养而亲不待”是一种什么样的心酸和无奈。每次想起姥姥总会心里有所亏欠,这也时刻在提醒着我要善待身边的老人,珍惜老人还健在的日子,让来日方长的许诺变为今日的行动与陪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