月光流进她的眼泪

晨曦文学社  普昊

喧嚣的城里，连月光也裹着嘈杂。我记得那时我坐在电车后座，搂着妈妈，我轻轻地嗅着妈妈头发上的香气，那时妈妈很年轻，是一头乌黑的秀发，像是被墨香浸染的细柳，微微在风中飘动。我还记得那时我用稚嫩的口气说：“妈妈，我长大要去国外，再也不回来了。”奈何车水马龙淹没了妈妈轻轻的抽泣，月光流进了她的眼泪，带着温柔的东风，飘向了车后。那皎洁的珍珠，有没有人拾起？

校园里，我已踏着月光飞奔，妈妈今天来看我，而且她还说即将要去当兵的哥哥也会来。月儿弯弯，不减光明。在农村，看到这月，人们都知道是结束一天忙碌的时候了。很快我到了学校北门，有很多家长挤在门口，隔着栅栏和孩子说话。我急忙搜索妈妈的身影，“儿子！”我听到妈妈熟悉的声音，便应声寻来。妈妈把一袋沉甸甸的东西塞我手里，说：“这里是一点水果，都是洗好的，别坏了，快点吃，昂。”“好。”“这些天怎么样啊？我看这次考试不是很理想啊，最近太累了吗？最近好好休息啊，成绩没关系的，慢慢来嘛……”说了一会，我突然想起我哥：“我哥呢？”没等我妈回应，我便看见人群后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朝我挥手。我看向那人，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熟悉而陌生。

他是我哥，他留着军人的寸头，没有说话，只是一直朝我挥手。他是我姑姑的儿子，是三岁起因父母外出务工寄居我家的人，是在我小时候送我上学的人，是整日喊我外出打弹弓的人，是和我有相同歌品的人，是会每天给我分享明星动态的人……而现在怎么这么……疏远？

哦，是我们之间的栅栏隔开了我们，是他的沉默隔开了我们……不对，是他眼中溢满月光的泪隔开了我们，这一次，我看清了，在密不透风的月光里。

很久，我终于想出一句：“去哪里当兵？”他还没说话，一旁的妈妈说了句：“新疆。”我又问了一遍，妈妈又用普通话讲了一遍：“新疆。”

新疆？是一百年前左宗棠收复的新疆吗？是在新闻里总是单列出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的新疆吗？是外媒肆意抹黑的新疆吗？是连日出都比我们晚两个小时的新疆吗？我只在历史书和电视中见过新疆，是啊，太远了，遥不可及。

王维说：“长河落日圆。”那长河中流淌的不是水，而是游子的泪。我在河南，在黄河南岸，黄河流过你那边吗？你若流泪，就流在河里吧，河会流到家乡来的，我会分辨出你的泪，因为你的泪里有故乡的月光啊。我没法逆流而上了，就把我的牵挂寄给月亮吧，你端着枪时，月光会洒到你的脸上，记得让你感到舒适的是我的牵挂。

那一晚，我很久没睡，我看见月光透过窗子洒在宿舍地板上，那样美，我怎么从来没注意过呢？我在脑海中写下一句诗：“我舀起一捧月光，服下一味思念。”

第二天，我拨通了妈妈的电话。起初，我沉默了一会儿，后说:“妈，我不想去啥国外了，我想一直在你身边。妈，我爱你。”我听到了妈妈轻轻的抽泣声，我听到了，在微波荡漾的月光里。

现在，每当月光洒遍大地，我便弯腰掬起满地流淌的月光。我拾的啊，是妈妈流满月光的眼泪。（学生编辑：张舒羽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