泉眼无声惜细流

河南大学  张瑞瑞

 坐在河南大学的图书馆里，想起当初在一高不大的校园里疯跑时头上凝结的汗，想起坐在教室最后一排试卷上密密麻麻的笔迹，想起好久没有回去看她，就在窗外呼啸不断的风声中，用这些文字裹挟着我的思念与爱戴当作与她的再一次相逢。

那天，距离上次在超市偶然遇见她相差了四个年头，我高喊着“邢老师”把朋友丢在一边跑去和她拥抱。她分明记得我的名字和所在学校，尽管她每年会看到两百多个新面孔，尽管当年我的老师们曾明确地告诉我们：“别奢望我会记得你们每一个人”，她还是记得我。高中三年加上复读，她只教了我一年，却成为我唯一的朋友中的老师、老师中的朋友。

再次见面时就坐在了她的病床前，与日俱增的教学压力让她略失昔日的神采，在为母校高达26个清华北大生感到骄傲时，她仍期待学生在课堂上展现出少年的活力和青春应有的姿态。“教的学生越来越多，却一直在想念原来的你们”，在说出自己老了这样的话时我打断了她，“三十岁的年纪哪来老这一说”。

我喜欢内心澄净的人，当初在她的语文课堂上听诗歌、听鲁迅、听古文都有不一样的味道。语言艰涩的杂文《为了不能忘却的纪念》在她的阐释下虽不完全懂得还是记住了其中经典的句子，古文在半理解半背诵的状态下记到现在才明白其中的深意，养成了看书写东西的习惯，即使不成为作家也渐渐习得了自己的心性。在慢慢靠近她的路上我小心翼翼又满心欢喜，上学的时候打电话倾诉压力，偶尔跑到办公室面对面交谈，现在想想当初如果没有那份喜爱牵引，这都是不会发生的事。

坐在她身边和她聊我的大学生活、参加的社团、获得的荣誉、一直平平但坦坦荡荡的成绩、我的失恋和困惑以及即将到来的工作压力。她说我高中的时候就懂事安静，现在真的是长大了，有自己的想法和不急不躁的心态。好多藏在心里的念头在她面前安静地吐露出来都不觉得唐突，我感觉自己找到了可以停靠的地方。她沉静博爱包容一切，她理解我的小伤痛不惊讶不嘲笑，只是觉得生命中每段经历都那么难能可贵，值得铭记。

翻古代文学书看到了早已背熟的诗篇“泉眼无声惜细流，树阴照水爱晴柔。小荷才露尖尖角，早有蜻蜓立上头”，莫名被第一句打动了，然后就想起了她，静默而温润的存在方式细细流淌，不大起大落却足以撼动人心。后来又看到了穆旦的《诗八章》最后一节：再没有更近的接近/所有的偶然在我们间定型/只有阳光透过缤纷的枝叶/分在两片情愿的心上，相同/等季候一到就要各自飘落/而赐生我们的巨树永青/它对我们的不仁的嘲弄/在合一的老根里化为平静。一首小情诗也适合表达我对她的爱戴和想念。也许我也会成为一名老师，会有自己的学生和故事，不知道会不会有人执着地记得我，会送我一首情诗表达感动。多年后，可以想起来的、留下来的只是年轻时纯粹的情感和轻触心灵的亲昵话语，这是我送给您的礼物。

《眠空》写道：水往前走，花瓣自动脱落，衣衫上丝丝褪色断裂，手背上脉管凸起蜿蜒山岭。无常逐一升起和熄灭，我对你赤子之心永存。是的，邢老师，这正是我想对您说的话——我对您赤子之心永存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