信仰

信 仰

晨曦文学社  张成竹

    奶奶信佛，信到她有时候会忘记许多事，却从未在初一十五断了佛像的香火。

家中供着的那几尊旧了的佛像，有铜制的，陶制的，还有泥制的。七七八八地，就这么凑在了一起，十年来安然端坐在案台正中处。身后是一幅名家墨宝，草书洒脱酣畅。身前则是香炉，总是插有燃到尽处只剩下木根的长安香。这一方天尊算不得华美夺目，却给人一种清明安宁之感，使人静心。

在我看来，神佛鬼怪总是有无相生的，怪得很，奶奶信佛，却并不认鬼，她只道，这世上哪来的鬼？也从未听过有谁被鬼虏了去。七十多岁的老人，惯是经历了人间百态，洞悉了生活的穷形尽相，谈起鬼怪来云淡风轻也并不奇怪。只是与此同时，她还不时的擦拭着佛像，月月不曾断过炉中的香火。我不解，将二者对照来反驳她，她却意味深长的笑了，也不答话，日后，依旧如此。

那日得了几分闲心，初一或十五我已记不大清，听她在佛像前絮絮叨叨地说些什么。走得近了才听清，她双手合十，缓缓吐字：“保佑家人平平安安，保佑孩子一切顺利，保佑……”她虽然是对着佛像祷念，那语调却极为和缓，双目少有的朗润，平和得如同阔别多年后又重聚的旧友细说着岁月深处的往事。我入了神，不觉间后退了几步，生怕打扰了这份虔诚。
    她怕犯忌讳，不许我在佛像前说些不恭的话。有些人越活越洒脱，有些人却越活担忧越多，她便是后者。她说，只有对神恭敬，他们才会保佑你。我望着佛像，他们多眉目慈善，祥和安宁，像极了我眼前的这位老人。

我是个俗子，不懂如何才算参禅礼佛，只觉得她拜的不是佛，而是一个虔诚的心灵，一个纯净的期望。她算不上合格的佛教徒，在这烟熏火燎的生活中，她将岁月风霜酿酒，一杯一沧桑，又哪里修得禅心？但她绝对是一个信徒，一个美好的光阴的信徒。
   这是迷信吗？可能吧，但我更愿称它为“信仰”。
   奶奶上好香，唤我过去。我走去端正地立在她身后，双手合十而拜，拜了又拜。
   许些什么呢？
   上午的光是澄明的，透过木窗照在佛像上，照在我身前的老人灰白的头发上。炉中丝丝缕缕的烟飘过，萦绕着佛像，一切平和美好。
   那就许一句吧:岁岁朝朝，永世长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