小上海

晨曦文学社  周蓓蕾

儿时爸妈外出工作，寒暑假总接我们去，住在小上海的弄堂里。

一家四口，十平米的房间，一张单人床，几件杂物，再无余地。一方小灶，支在门外，蒸腾着一家人的吃食。记得一次，妈妈攒了许久的钱，炒了一盘虾，金黄诱人，可那个年代生在中原农村的孩子，何曾见过这些，我不敢尝试，爸妈也没吃，舍不得，都入了馋嘴弟弟的腹。现在想起，那时光景虽然艰难，却有着太多不可多求的幸福。

小上海靠近苏州，常下雨，夏天极热。小巷纵横，石板口口相衔，蜿蜒成路，绿阴却少，灰灰暗暗的。空气也潮湿 ，但人心不潮。大人忙忙碌碌地挣日子，小孩子就赤着脚板在河边，或在墙壁背阴处嬉闹。日子倒也明快。

大院里有口井，青石砌边，古井可爱。井水冰凉甘甜，是我们最爱的饮料。井旁有二三系着绳子的木桶，用来打水。攥着绳头，将桶倒扔下去，再提上来，就是一桶桶清清凉凉的欢喜。房东爷爷料理了一片桃林，晚桃。春天，落英缤纷，风来时，纷飞成画卷，美得惊人。我更爱仲夏的桃林，一片苍翠，青果累累。我和弟弟常半夜跑去，倚在树上，看繁星，听远处几声犬吠，沉沉睡去。近来读《繁星·春水》，冰心写道：童年呵，是梦中的真，是真中的梦，是回忆里含泪的微笑。那时桃林的日子，也大抵如此吧。

东巷头是鱼市。清早时最热闹，我也常去，去看鱼。大大小小的塑料盆，从街头排到街尾，各式样的鱼，还鲜活跳着，也有青虾、青蟹，都极有趣。鱼市左走是菜街，菜多是当地农家自己种的，新鲜、漂亮。红艳艳的西红柿，带露的青菜，都对你笑着。曾一回，路过一位老伯的菜摊，菜好，却鲜有人问津，心生不忍，便对他说，老伯，明日我来找你，等着我。可世间偏偏太多阴差阳错，当天我们举家迁走，再没回来。这件事仿佛化成了鱼刺，梗在岁月的节点上，放不下，挽不回，成了憾事，只今，惟有用文字道一句安好。

    这些，都是回忆了，也不常去想起，毕竟，逝去的不可挽留，未来还要一直走。只能将往事刻入枫叶的脉络，等岁月将之风干，再觅一方染着铜绿的匣子，轻轻安放。